雅雅睡醒了。

【三】

医院。这是罗浮生住院的第五天了。沈巍还是没有出现。

罗成弱弱的问，“哥，你和沈教授是不是吵架了？要不然怎么看到你受伤也不救你，现在你住院那么多天，也不来看你。”

罗浮生一个巴掌拍他脑门上，“胡说什么，我哪舍得跟他吵架。他……肯定是忙吧。”

“忙？以前天天来洪帮找你，分开了还要打电话，怎么没看到他说忙啊。对，你们肯定是吵架了，不然他怎么连电话都不打，我还特地连了电话线进病房……”

罗成后面的碎碎叨叨罗浮生全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又开始第七百遍回想那个夏夜的画面。他站在人群之外，眼神里全是心疼与挣扎，但他就是不往前迈一步。“他是害怕伤害我，他终究……还是在勉强自己。”

罗浮生懂他。毕竟，从他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沈巍，并且确定自己喜欢上沈巍的时候，沈巍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

沈巍是血族人。

现在很少有人提到血族人了。他们有自己的领地。虽然根据和平协议，血族可以到人类世界行走、生活、工作，但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有足够的自制力，不对人类构成伤害。

血族人嗜血为生。而人类之血，是对他们诱惑最大的美味。

自万年前，人类与血族的大战结束之后，血族大长老下了命令，血族与人类的和平得之不易，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样的和平，因此只有经历过重重考验、确定对人类威胁最小的血族人才能离开领地，进入人类世界。

沈巍是血族中最年轻的长老，也是克制力最强的血族人之一，至少浮生没见到过他失控。沈巍说，一般的血族人是不允许接近人类的医院的，因为这里血腥味重，太诱惑。但他沈巍可以，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味道，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血族嗜血的本性。

沈巍很早就到了人类世界，他的任务，是与人类世界的神秘组织——特调处合作，保证两个种群之间的和平。特调处的工作人员都是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类，利用身份之便可以查找在人类世界作乱的血族人，而沈巍，则负责把他们带回血族接受审判。

至于不嗜血的血族人吃什么。沈巍说，他们自己种植出了血苹果，用以充饥。而人类社会给血族的交易是，被判处极刑的凶恶之徒可以交由血族处理，用他们的血来浇灌血苹果。

“那个血苹果，好吃么？”罗浮生问过沈巍。

“就像你吃的没放盐的豆腐。”沈巍笑笑，回答的云淡风轻。

浮生曾很好奇沈巍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他这些秘密。毕竟按沈巍所说，现在在人类世界生活的血族人，都隐藏了自己的身份，避免没有必要的恐慌和纷争。“你不怕我因为你的身份疏离你，或者害怕你么？”

那时的沈巍，淡淡一笑，轻轻牵起了他的手，“浮生，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你可以为你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我告诉你我的身份，是要把选择权交到你手里。若你害怕我，我便从你生活中消失，只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保护你；若你愿意接受我，我会拼尽全力给你所有我能给的幸福。我以我的血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我以我的血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浮生不自觉抬起了嘴角，整理了一下枕头，往后一靠，顾不得病床上被他刚刚无意踢乱的被子。十年了。但这句话却好像才是昨天说的那样，清晰、温暖、直击人心。“从十八岁生日到今天，沈巍陪着我已经十年了。时间真快。”

十年的时间里，浮生从一开始的抱有戒心，到完全接受他，中间的故事太多了，一点一滴都是浮生珍藏的回忆。沈巍平常或许不善言辞，但浮生却深刻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好。那种好，深入到生活的每个缝隙里，甚至，仿佛穿越时光，从千百年前而来，深厚而绵长。

罗浮生信任沈巍，就如同信任自己。所以他在刀口尖上生活，也从没有害怕过。他甚至最喜欢沈巍帮他包扎伤口，想试试他对自己的血有多大的忍耐力。沈巍总是笑他，二当家这么能打，小啰啰都伤不到什么，这些测试都没意思。

但是……这次……

罗浮生又陷入了沉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十几道缝针伤口，皱起了眉头。这次和兴隆帮真的是一场恶战，也不知道是自己轻敌了，还是对手吃了什么药，战斗力比之前高了好几倍。如果不是赵云澜及时赶来，说不定这条小命就真的要报销了。洪帮牺牲了几十位兄弟，码头也被兴隆帮占了去。真是气死个人。

但浮生最担心的，还是沈巍。当时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沈巍到了现场却不靠近……大概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本能吧。浮生感觉有些心疼。“是我让他为难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