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睡醒了。

（1）

罗浮生之前以为，当三个人之间不再存在秘密，关系或许会更紧密，至少也不应该是变疏远。

但事实有点意外。他能感觉到，井然在不动声色的避开他们。

每周一次的心理学课，井然还是会去。但是平常下了课，他们三个都会一起去吃饭，可是最近两次，井然下了课就跑了，说是导师那边有事情，论文有很多要需要修改，忙不过来。

心思剔透的罗浮生才发觉，其实自己对于井然的了解似乎都很浅显。从三个人开始成为好朋友开始，很多事情都是井然在一旁悄悄推动。自己最多会去思索井然的决定对沈巍有什么影响，很少去想井然为什么要这么做。

比如。把沈巍的心结打开了，他又默默淡出了。

事实上，井然并没有说谎。论文初稿有很多问题，但是好在素材与资料都够，只要梳理清楚就好。很快他就改了两版交给导师，总算是得到点头了。定稿一确定，他转身就把精选的那部分投给了以前发表过的期刊。

快了，只要这篇论文一发表，他就可以累积够申请意大利研究机构的所有材料了，他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了。

当然，疏离了一点沈巍和罗浮生，也是井然有意的。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只是想要安静一会，想想自己该何去何从。

但是沈巍并不能忍受井然这样不冷不淡的态度。如果说，自己的秘密会把井然从自己身边推远，那他宁可一辈子都独自痛苦，把心锁得死死的。他不想证明自己所有的害怕都成了真，他真的以为井然是不会因为他的心疾而离开他的。

不想再自己胡乱猜测了。沈巍直接找到了井然的宿舍。都已经是相互敞开心扉的人，还有什么顾虑不能直接说。

可一推开井然宿舍的门，沈巍一肚子的火就忽的都灭了。他看到井然颓废的坐在床边，蓬头垢面，眼神无光，眉头紧锁，只是轻微挪了挪眼珠，在自己身上停留不过2秒，就回到了刚刚那个静止而荒废的画面中。

认识井然那么久了，从没见过他这么消极的模样，沈巍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然然，你怎么了……”

下一秒，沈巍就反应过来了。宿舍桌子上凌乱摆着不少信封，最上面的几封，出奇一致，都是退稿信。

他投入了那么多心血完成的作品，居然全都被退了回来。以前的论文，分量远不如这次的民国建筑研究，都发表得那么顺利，偏偏这一次……不应该啊。难道真的是署名么……

沈巍坐在井然身边，看着面色有些惨白的少年，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情绪。

他早就说过了，署名不是那么简单的。井然的导师或许在学术研究上成果不多，但却是一个社交老手，吃饭喝酒投人所好样样在行。在如今的社会中，这样的本事也是必不可少的。能给自己省很多麻烦，当然，也可以轻易的给别人找上他想要的麻烦。

一拿到井然的论文，这个半吊子导师就眼前一亮，他一向知道井然是个科研好苗子，就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研究生，能把课题的深度做到这个份上。是老天送来的厚礼了。他早早就和几个期刊的负责人打好了招呼，会在近期把这份论文投给他们，至于署名和分成，都按之前的来。说不定还能借这篇论文去申请一笔新的科研资金，稳赚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平常沉默寡言的书呆子，这次竟没有通过学院和导师，自己私下就投稿了。导师收到几个主编的短信来询问的时候，差点没吐血。再一看井然论文上的署名，居然还带着最近风头正盛的新晋副教授沈巍和一个校园小霸王罗浮生，他更是气得牙痒痒，再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而肮脏起来。

表面上可以说，井然作为自己的学生，不尊重导师；深层上，其实就是挡了财路了、抹了自己作为教授的面子了，这可不是轻易能放过的，牛鬼蛇神都得劈了。

不过是几个电话的事情，井然的论文轻轻松松被退了回来，期刊方还是直接发了正式的退稿信，意思就是再投稿也不接受了，想发表，别找我们。

这还不是全部。

（2）

罗浮生总觉得最近同学们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自己身上长着什么惊天大八卦似的，走在路上也会被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难道出事了？

这天一下课，他一把揪住了班里不怎么爱说话、还有点唯唯诺诺的“小弟”罗成，直接逼供，“说，最近怎么回事。”

罗成也是倒了霉了。躲不掉就算了，他实在是不想招惹这个小霸王。想了想，就回了句，“你很久，没看校园论坛了吧？”

罗浮生一脸狐疑的掏出手机，校园论坛这种东西，只有无聊的小女生才会经常看，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结果，还真是个爆炸性的幺蛾子。罗浮生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一句大写的“我靠”直接奔上了头顶。

被顶到最热的贴子，红字加粗的标题，《心理学最帅副教授、我校校草、建筑系高冷师哥，原来是Threesome！》

这……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五雷轰顶大狗屁！

罗浮生来来回回确认了两次帖子的标题，点进去看，居然还有他们一起在学校里吃饭、散步时的照片，本来看着都很正常，但是配上煽动性的文字，就变得龌龊不堪。罗浮生气得手机都想直接甩出去。

这特么哪个王八羔子在造谣，被我揪出来直接剁了！

罗成看到罗浮生满脸通红，知道狮子要发威了，赶紧一溜烟跑了。罗浮生还留在原地，脑子里迅速把这个事件的影响盘了一遍：这个帖子一口气针对了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目前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井然答辩在即，这个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他毕业；沈巍刚拿了副教授，正是风口浪尖，这种绯闻怎么得了；还有他自己……唉我罗浮生倒是没什么，但是动了我的人了，就是不行！

罗浮生料想这个事情也瞒不住，最好能在实质性的影响到来之前，先跟沈巍和井然通个气，想想办法。一合计，他站起身也往井然宿舍走去。

井然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一个白眼翻过去就不想再看了。论文的事情已经够闹心了，这又来的什么破玩意。

而沈巍却是完完整整的把帖子和下面的评论都看完了，心里也明白了个八九分。没什么可说的，论文和帖子两件事情赶在一起来，时间节点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不用想也知道这后面是谁在作怪。

自己做不来学术，歪门邪道倒是精通得很。沈巍忽然觉得，什么教授之名，名不副实的多，自己头上这个名衔，也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虚伪，荒谬，恶心。

但是处理还是要快。沈巍虽然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两个学生的前途不能有污点。这么没用的导师，让他留在井然的学籍档案里，说不定未来会成为耻辱，不如趁着井然毕业论文还没签字，赶紧换一个。

江湖事，江湖了。沈巍把罗浮生领到宿舍门外，不想让井然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不是喜欢发帖子么。我们也会发。井然那个导师平常花天酒地中饱私囊，这几年的研究论文都是井然写的，自己狗屁不通。我们随便找几个证据，发它个四五六个帖子，刷屏发，闹得天下尽知才好。”

罗浮生大赞一声爽快，心里暗自感叹：井然说的没错啊，他的沈老师，其实也是个腹黑的，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虽非君子所为，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管它什么之乎者也，弄死丫的！

“沈老师威武！我这就去办！现在写我们的都是造谣，但是我们能写的都是他们的实锤。一个大学教授坑蒙拐骗、滥竽充数、浪得虚名，我就看看东大这个百年名校怎么容得下他。哼哼。”

罗浮生正准备转身撒腿就行动起来，刚走出去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看站在原地、一脸沉思的沈巍，又看看宿舍里低沉不振的井然。这两个满腹心事的人，不知道此刻又在和自己较什么劲了。罗浮生想说些什么，但是刚张了嘴，又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算了，还是走吧。

那么久了，他们俩……或许……有很多话想私下说吧……

（3）

帖子的事情交给罗浮生，应该没问题。那就还剩下……井然论文的事……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退稿信的时候，沈巍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果不其然”的窃喜。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井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并不擅长。这几封退稿信的重量，不亚于被建筑期刊界的“封杀”。

没有同等级别的论文发表数量，井然的申请材料将失去最重要的支撑。别说意大利，任何一个国外研究机构都无法申请。

骄傲如井然，最终没有办法，也厚着脸皮去求导师帮忙疏通。可是好说歹说了几日，得到的回复只是：好好准备答辩吧，不然连毕业都有可能过不了。

那副丑恶的嘴脸，在井然眼里变成一片怒火，烧光了心原，可是愤怒之后，除了一片狼藉，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已经看到了梦想破碎的模样。他才发觉，当自己一直奋力奔跑的路上，忽然出现一面他无法逾越、上面还写着“此路不通”的墙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走。

他一直没给自己留后路。梦想就是支撑他的所有动力。

如今这样，退不得，进不得，就连下一分下一秒，他需要做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他都尽数茫然了。

沈巍顾不得心里隐约浮起的愧疚感。仿佛看到了机会，他紧紧握住了井然冰冷的手，语气中都是掩藏不住的急切。

“然然你别难过，我们可以不出国的啊，我们在国内自己开工作室，我帮你，我也知道一些建筑行业的专家，我们……”

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你让我陪着你……

这些才是沈巍最想说的话，是他见到井然的第一眼、之后的每次见面时都想要说出口的话。

可是，今天，他终于要告诉他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井然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只留沈巍握着的姿势，尴尬的留在半空。

冰锥般的眼神死死勾着沈巍，仿佛是在咄咄逼人的质问：沈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人的一生，能拥有一件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是多么可贵，更何况，那是井然自我救赎的全部意义啊。

连梦想都能妥协的井然，还会是井然吗。

井然收回自己的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沙哑的嗓音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让我自己待一会吧，我再想想办法。”

简简单单一道逐客令，沈巍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期望破灭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对井然有过什么希望，他一直觉得就这样彼此陪伴就很好。可是，现在他不过就是想要让这份陪伴可以更长一点，他不想看不到他，不想找不到他。就是这么一点点期盼，井然躲开了。

原来，在井然对未来的规划里，从来没有因为谁的出现，而做过改变。

根本不可能留住他。即使人在，心也死了。

沈巍嘲笑自己的幼稚和无知。居然到现在才愿意说服自己，其实井然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他。

就算心里有千万不舍，在看到井然这样的失落之下，沈巍所有的偏私已然溃不成军。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勾了勾井然的下巴。这似乎是他们之间仅有的亲密。这次井然没有推开他的手，只是目光没了往日的神采，散散的不知落在何方。

沈巍忍着心疼，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你好好睡一觉，等我的消息。”

说完，沈巍拾起桌上的退稿信，退出了房间，轻声把门锁好。转过头，把手里的那堆胡说八道的退稿信撕的粉碎，狠狠扔进了垃圾桶。

罢了。尽我所能成全他。才更像我沈巍会做的事吧。

他掏出手机，通讯录里的人不多，K姓的就更少了。划了两下，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用最快的速度编辑好了文字，发送得毫不犹豫。

“去年你说跟我约稿，现在投还来得及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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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0+ again。

所有的铺垫都已经完成。聪明的你们肯定已经知道了结局。

但你们一定想不到这中间的过程。

下一章开始，所有答案都可以明了了。争取国庆期间搞定。

都说看的好纠结。我其实自己也好纠结。这一章到一半差点弃了。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舍不得朱一龙先生给我的每一丝细小的灵感。不管过程如何，雅雅绝不BE。

下次更新估计要到3号以后了。我要去为军哥哥鸡叫啦～

谢谢大家坚持到了这里。快了快了。糖就快来了。纯甜的那种。